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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“剡子鹿乳奉亲”说起

作者:李玉宝    2023-04-24 09:04:29



       临沂县域网讯   最近几天,偶然读到一篇关于剡子考证的旧文,文章的一些观点,很值得探讨。于是,让我放下手头正忙着的一个旅游项目的开发事宜,同时搁置了朋友们预约的书画作品的创作,翻检了我近四十年来藏书中的数十种有关“孝”文化研究的书籍,对于剡子鹿乳奉亲的故事进行了比较细致的梳理、分析和研究。


        因为《二十四孝》中《鹿乳奉亲》这个故事,距离我们生活的年代过于久远,故事中的主人公,到底是谁,只有从所能见到的世存古籍和文献资料来求证了。


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不看不知道,孰料在众多的关于《二十四孝》的出版物中却出现了不同的说法。有些书中“鹿乳奉亲”中的孝子竟然变成了郯子,还说他就是历史上古郯国的国王。难怪在社会上和读者中造成了众说纷纭,莫衷一是的乱象。这种对古人事件表述的模棱两可,或有意无意的改换,势必会给读者阅读和理解带来不可低估的不良后果,也是显而易见的。这种张冠李戴,为历史和文坛造成的谜团和错案,是遗患无穷的。我们这么说似乎是耸人听闻,但对于一个真正的学者、历史学家和对历史抱着几分痴迷的读者来说,却是一件极有意义和价值的事。偌大个中国,考古家、历史学家、文字学研究家等等,不在少数,而自秦始皇“焚书坑儒”后,较大的图书损毁是在清代的文字狱。很多不合满清政治时宜的古籍均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删改和禁毁。清代禁书之多,除编辑了一套《四库全书》外的很多古典文献及文学书籍,均被查没销毁了。然而,被封建统治者奉为经典的《四书五经》等那些书籍确完整的保存了下来。如元人郭居敬编著的《二十四孝诗说》一书就完整的流传了下来。并且还被收入到《四库全书〈子部〉》卷里。所以说,这部书所选内容基本在古人的手下,或刋行或抄刻应该是不大会出现太多的讹误。然而,虽然说书的正文没有错,但不能否认的一点则是,由于旧的传统教育的需要,《二十四孝》在不同时代,不同时期被反复雕版、复刻、重排而大量印刷过。并且还出现了大量插图本的《二十四孝》流行于世,由此还出现了滥殇,无图的《二十四孝》被《图说二十四孝》这些图文并茂的版本所替代。更有《百孝》《二百孝》《男女二十四孝》等等。《二十四孝》的竞相出版,所出现的繁荣,结果造成了同类书的编辑出版混乱,更为严重的是,其中故事的人物用字的随意性,或曲解,或错讹,为读者带来了恶劣的影响。


        为此,经过仔细的阅读和对照看出,这些书籍在编印过程中,因出版者受文化素质和古文字语言的修养影响,或受利益驱动而顾不上细究,或对历史知识的匮乏,及对历史的部分细节不求甚解,不经意间竟会把《二十四孝》中鹿乳奉亲中主人公的名字弄错。




        下面是选自古本《二十四孝》中这个故事的原文和译文,以及后来逐渐错讹的版本中的原文和译文相对照,让我们来看看,其中的荒诞和违反事件人物的生存环境、家庭出身和故事的发生发展,究竟看看哪个解释更符合《鹿乳奉亲》中所讲述的人物性格特点和行为规范。


        一、《鹿乳奉亲》原始故事,始见于元代郭居敬《诗说二十四孝》。


        ①原文:“周剡子,性至孝。父母年老,俱患双眼,思食鹿乳。剡子乃衣鹿皮,去深山,入鹿群之中,取鹿乳供亲。猎者见而欲射之。剡子具以情告,乃免。

        诗赞:亲老思鹿乳,身挂褐毛衣。若不高声语,山中带箭归。”


        ②译文:周朝时有个叫剡子的人,天性非常孝顺。他的父母年纪大了,俩人的眼睛都患上了眼病,想吃野鹿的乳汁。剡子于是穿上鹿皮做的衣服,进到深山密林里,混到鹿群当中,把挤到的母鹿的乳汁拿回家供养双亲。一次,猎人发现了他,以为是只失群的小鹿,便用弓箭瞄准准备射他,吓的他赶紧大喊说:自己是为得到鹿乳而装扮成鹿的人,才逃过了一场大难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关于剡子的故事,有资料显示他是一位生活在两千多年以前的周朝时代的人,他家住在中国北方的一个濒河而居的偏僻的小山村中。其少年时,他的父母由于常年劳累身体越来越弱,眼睛都快失明了。为此剡子到山上为父母采来各种药材治病,总不见效。一天,剡子的父亲说“我很小的时候,吃过鹿奶,鹿奶的味道很不错,听说对人的眼睛也有好处。”母亲也补充说:“我也听老一辈的人说,鹿奶对人很有滋补作用。”父母那么想吃鹿奶,上哪儿去弄呢?聪明的剡子突然想起了在山林间和小溪岸边苇丛畔曾经见过的鹿群。于是,他背着父母,独自向村里的猎户借了一张鹿皮。第二天,他提着一个小罐,拿着鹿皮进山了。进了林子,他老远就看见了那群鹿,便把鹿皮蒙在身上,装成一只小鹿,融入了鹿群。他爬到一头母鹿身边,用手轻轻地往小罐里挤奶。从此,剡子一次次地进入山林河畔苇丛,混进鹿群去挤奶。一天,他混在鹿群中,刚挤了半罐奶,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鹿群四散逃走,只剩下剡子装扮成小鹿原地不动。


  原来,是猎人们围猎,来到山林。猎人们拈弓搭箭,刚要射他,剡子急忙掀掉鹿皮,站起来说:“别射!我是人!”他把为父母挤鹿奶的事告诉了猎人。猎人们大吃一惊,并为剡子孝敬父母的精神所感动。一时间,剡子扮鹿取奶孝双亲的事被传为佳话。


       故事的主人公剡子,少年时家境并不富裕,也不是出身于名门望族的官宦人家,更不是什么高官,此时他的父亲也不是什么国君之类的人物。




        二、再看看多年来,在历史长河的变迁中,这个故事由于几经传抄、刻版、编印出版后的一些《二十四孝》中《鹿乳奉亲》所出现的诸多讹误。


       ①原文:周郯子(注意,全文仅此一处“剡”字出现变更),性至孝。父母年老,俱患双眼疾,思食鹿乳。郯子乃衣鹿皮,去深山,入鹿群之中,取鹿乳供亲。猎者见而欲射之。郯子具以情告,乃免。


        ②译文:周郯子,品性至孝。郯子父母年老,且双目都患有眼疾。……(下略)


       关于郯子的介绍是这样的:郯子(生卒年不详),己姓,郯国郯城人,少昊的后裔,春秋时期郯国君主。郯子曾两次到过鲁国,当时孔子才二十八岁,听说了郯子在鲁国的宏论后,对郯子非常敬仰,便特地向郯子请教古代的官制,这也便是史称的“孔子师郯”之语的由来。为此孔子还不禁感慨:"天子失官,官学在四夷啊!"


        由此可见,古籍中孔子拜见郯子是在鲁国,当时适逢郯子到鲁国朝拜鲁王,而不是如今社会上流传的自相矛盾的说法:说是孔子听说郯子有较高的德行,亲自去郯国拜郯子为师。


        通过查阅诸多自相矛盾和无法自圆其说的高谈阔论后,让我们有理由相信,原始的元代郭居敬整理的《二十四孝》中《鹿乳奉亲》事件中的孝子,本来就是一个叫“剡子”的人,而并非是后来误传误读的郯国的国君郯子。


        近三、四十年来,人们所看到的《二十四孝》里面《鹿乳奉亲》的主人公剡子,却在某些现代出版商们的快餐式产品中,不知不觉把"剡子”给改成了“郯子”。试问,一个出身贫寒,父母生病都须妆扮幼鹿挤鹿乳来侍养的剡子,怎么可能一跃而变成了郯国的国君。史书记载历史上的郯子与剡子,他们是同为春秋时期的俩个不同身份的人。


        郯子曾两次到鲁国朝见鲁国的国君,其中第二次,才与孔子进行了交谈。如果《鹿乳奉亲》中记述的是这个郯国国君的话,我们相信那位学而不厌,诲人不倦,同样不耻下问,并喜欢著书立说的孔夫子他怎么会不把郯子的“孝行”写入笔记(《论语》)或者《孝经》?并告知他的弟子们,效法师承?再说了,《论语》不会只记郯子与孔子交谈,而对郯子的孝行丝毫不作记载。因为当时孔子是非常推崇子路和曾子的孝行的,这在《论语》中都能找的到,而孔子的这两个学生都名列《二十四孝》一书中。


        换种方式说:古人做君王,在周代应是由周王分封的,要么是诸候,要么是贵族,在当时还没实行科举制的周朝,后人竟会杜撰说:由于郯子孝行广为人知,而被当地百姓推举为郯国国君,这里的意思是说就因为郯子才叫了郯国,而还有人说是古郯国的国君史料欠缺,所有的国君都叫郯子,而只有那个亡国之君叫郯子鸪,那么,试问,在孔子积极主张“克己复礼”的时代这种事情有可能吗?即使被孔夫子叹为已经“礼崩乐坏”的春秋时期,也绝不会由民选而推出一个平民百姓来担当一国之君的吧?果真如此,孔老夫子定会大骂“此乃小人也”了。后来还听到专家的一种说法,人家郯子虽家境贫寒,可传说是当时的郯国国君没有后嗣,过继郯子当了儿子,并由此继承了王位。这说法你能相信吗?这与郯国国君都叫郯子,而这个小孩从小就叫郯子,等等,不是自相矛盾,难圆其说吗。


        然而,竟然还有好事者牵强附会地杜撰说,古代郯子的父王(老郯子)做国君时,因为身患疾病,不能主持朝政,便传位于还是太子的小郯子,而小郯子很孝顺,见父王有眼疾,非常着急,医生出的药方就是鹿乳,怎么办?他本来就四体不勤,肯定无法捉到母鹿,便身披鹿皮想混进鹿群去,结果差点被猎人射死…等等。


        这种戏说一个小国,因为郯子做了国君便称为郯国,郯国国君还都没有名字,国君多数都叫郯子的说法,纯属是不负责任的调侃。 结论:


        一是:大凡懂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,直呼国王为子这种行为,一不循规,二不符合逻辑。


        二是:如若这个郯子年幼便是国君,他们父亲老郯子在干什么?且记,当时还未有唐宋以后出现的太上皇之类的做法。老国王(郯子)在世,年幼的儿子小郯子是不可能做国王的。如果老郯子是国王,也不需要让自己幼年的儿子小郯子披鹿皮去挤鹿乳了,直接捕捉母鹿饲养,取乳自食即可。


        三是:作为一国之君的父亲,更不会贫困交加到身患重疾而治疗不起的地步,再说真的想吃鹿乳的话,可以直接派士兵去荒郊野外捕捉就是。


        四是:作为一国之君,他不会也更用不着自己身着鹿皮,并冒着被野兽吃掉的生命危险去扮鹿偷乳,因为故事中有猎人打猎,可见不会只有鹿一种动物存在,而独自到荒山野岭外挤鹿乳,这样很不符合他的身份。再说对他这种轻挑的做派,朝臣们也不会一无所知,而不加劝阻,要么肯定会派卫兵守护,或隐藏暗中保护,以防万一,怎会差一点就被猎人射死。


        五是:多次披鹿皮去挤乳,作为一国之君怎会只为了孝而不顾朝政,而多次到野外冒险,这是不可能的。


        六是:他完全有能力,通过其他手段捉到母鹿,并挤到鹿乳,而不须亲自为之。还有人为了美化郯子孝行,演绎出郯子第一次去披鹿皮挤鹿乳便遇到了猎人,在猎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说,把他前段时间打猎捕获的一头母鹿,没有杀死,在家养着,现在正下鹿乳,并将郯子引到家中挤了一罐鹿乳,让他带回家,结果一半给父母吃了,另一半用来点眼,几天就痊愈了,此说不是太荒唐了吗,古人没有冰箱冷柜,如何存放鲜乳?这不过是为了圆谎而不惜笔墨的凭空捏造罢了。


        七是:原文中所说的剡子的父母皆患眼疾,估计也就是今人所说的因家庭拮据而造成的营养不良,得了夜盲症,在鲁南地区叫“雀古眼”、“鸡宿眼”,即天一到傍晚便看不清楚东西。国王家里能贫困到营养不良吗?


        八是:孔子既然已经到了拜郯子为师的地步,在他周游列国到了郯国期间,为何他不先去拜见国君郯子这位自己的老师?而只是由程子陪伴到了城外的某个山顶,望洋兴叹,空发了一阵子感叹,便离开了郯国?这也太不近人情,不符合礼仪了吧?更何况郯国为鲁国的附属小国,而孔子又来自大邦鲁国呢,他不见郯子,郯子怎能慢待了孔子。




        经过以上分析,基本认为:剡子他是古郯国人不错,因为当时的苍山县就属郯国的辖区。而剡子又生活在郯国的辖区内的磨山一代,所以,这也就很容易让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混为一谈,让那些对历史典故不求甚解,把读历史当作娱乐快餐的人,误将剡、郯混用,还误认为他们是一个人了。




       为了说明问题,下面谨就有关剡子的生活环境和活动空间作一些说明。


        1、据《苍山县志》记载:兰陵县内东部有条河流,为古剡子河,它所流经区域在苍山段主要经过神山、磨山及磨山镇诸多村庄、芦柞、长城进入江苏境内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2、剡子河,故名思义:是因《二十四孝》中《鹿乳奉亲》之剡子孝行而得名。根据古书记载的时代、地区、地貌环境分析,剡子所生活的时间,当在人烟稀少的年代,古人又往往喜欢依山傍水而居,这样一来可以躲避洪水泛滥又能逃避野兽侵袭和遭遇战乱。根据故事描述分析,古时候,兰陵县磨山镇磨山及凤凰山一带,剡子河畔,杂树丛生,莺飞草长,经常有野兽出没,人迹较为稀少。


         3、据清光绪十九年磨山李氏祖茔碑记载:“…五世祖,长讳恒业,犹葬祖茔;次讳守业,更葬剡子河西岸……”。由此可知,李氏迁居磨山约有五六百年的历史,两处祖茔分别紧靠剡子河的东西两岸,族谱对剡子河的记载应该不会出现差错。


        4、另外,还有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,即原属磨山镇的“剡子官庄村”,该村就座落在剡子河西岸。据《苍山地名志》记载:“此村由剡姓所建。”据说村后原有剡姓茔地一处,解放前后还有剡姓后人前来上坟。只是到了近几十年,因村庄扩建,被村民平掉在地上建起了房屋。


         5、据《康熙郯城县志》记载:县西六十里有颜(此处应为剡字误)子桥两座,一在长城(镇驻地)东三里,一在磨山集(镇驻地)西。这里所指的两座桥就分别座落在古剡子河上的两个不同地段之上。此处所用颜字应该是由当时修志者因音而误写,受交通条件限制,他们未能亲临现场察看,而在当时信息不发达的情况下,这种读音与实名出现差别的事极为常见。


         6、剡子河上游,神山镇大西杨村段有座石桥,这座曾建于明代嘉靖年间的石桥,是由该村李姓乡贤捐款修建的。虽然原桥已拆除重修,但当做桥板的一块明代捐款修桥的石碑还在,该碑称“琰碑记”,碑文开篇所记内容与古本《二十四孝》所载“剡子鹿乳奉亲”的故事大致相同。原文有“……谋计,浅入苇地,求乳救母,痊…乃为琰子河”等字样。只是碑文里的那位身着鹿衣者写成了“琰子”,那条河也被记成“琰子河”,两处仅与“剡子”书写略有差异,然事件的来源和人物却同为一人。显然,这里的剡子河(琰子河)因剡子(琰子)于河边扮鹿求乳侍奉双亲而得名。


        7、剡子河,这条流经磨山大部区域的古河流,在历史的变迁中名字被改为了“燕子河”,然而,无论从上游的《琰记碑》,到中游的清人、民国文人创作的《华严八景》诗之《剡溪烟柳》篇和《李氏祖茔碑》等记载,再到磨山镇驻地磨山西村的剡子河故道上的剡子桥,以及下游的剡子官庄村便足以证明,而今的燕子河就是古代的剡子河。


        综上所述,《鹿乳奉亲》中剡子生活的大致区域,应该在剡子河畔,靠近磨山、蟠龙山及凤凰山一带。因为该故事在神山、磨山多地民间广为流传。由于剡子孝行的流传,后人便把他多次身披鹿皮,在岸边挤鹿乳的这条河流称为了剡子河,借以对这位年幼而至孝的剡子的缅怀。


          纵观当今有些出版物上所谓的“郯子鹿乳奉亲“之说,多为改革开放近三、四十年才有的现象。引至"剡”郯混用的主要原因,我想可能主要是由于“剡”为生僻字,日常生活中又不常见,加之“剡”“郯”读音和字形相近所造成的。前几年有位著名歌唱家来郯城县演出,他在向现场观众问好时,就曾把“郯城人民你们好!”读成“炎城人民你们好!”显然,非土生土长,又不研究古汉字的人,面对生僻字时,要么念偏旁,要么看字形。如临沂的祊(beng音:崩)河,外地人极少有能认的出,读的准,大都会误读为“fang”或“pang”。再如兰陵县的芦柞(音作)镇,柞城被误读成芦“炸”和“炸”城的人也还有不少。故剡误写为郯也就不足为奇了,但我们为了尊重历史,尊重历史人物,不使谬种继续流传,贻误后人,还是应该追根溯源,还其本来面目,这才是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者,才能对得起子孙后代,向历史负责。


        事实证明“鹿乳奉亲”中的剡子应是一位布衣平民,而绝非为郯国的国君郯子。我们这么说,并不是想否定古贤郯子的品行和历史地位,而是想还剡子和郯子二人一个清白。因为,这种不顾史实的移花接木,结果是最终淹没了我们兰陵的历史名人,一位名垂《二十四孝》史册的孝子“剡子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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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(原稿于2021年3月12日,2021年3月21日子夜三次修订,2022年11月26日四次改稿)

来源:临沂县域网 编辑:思如